如果不是因為上市,神州付打死也不會對外講述他們的商業模式。
一個月前,神州付在香港創業板上市,首日便大漲50%,曾經一度占據港股升幅榜首。這樣一支迅速走紅的新股,外界卻對它知之甚少。上市消息披露之后,媒體對神州付的描述大同小異,“一家數字產品分銷平臺和新型互聯網游戲媒體”。除此之外,再沒有深入的解讀和更多的信息。
自2004年成立之初,這家公司就刻意地回避聚光燈,只知道悶聲賺錢。神州付的業務線涉及全國幾百家游戲公司,上萬個線下代理商,早期還與各大運營商有緊密的業務往來。因為產品名稱為“神州付”,一度被人懷疑他們的后臺是中國移動。2012年,他們的交易流水是20多億元。
在接受《創業邦》專訪之前,他們只向兩撥人講過自己的商業模式。一撥是神州付早期的VC,另一撥就是上市路演期間的基金經理。創始人、CEO孫江濤說:“如果不是因為上市,我不會這么詳細地去講這個故事,因為我們也想保護這個商業模式。在中國很少有人尊重商業模式創新,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保護商業模式創新,除非你做到行業第一。”
真正的中國互聯網公司
講神州付之前,先交代一下孫江濤的SP背景。這與神州付初期構建商業模式以及后來拿IDG的投資,關系緊密。
2001年,孫江濤與魏中華合伙成立一家SP公司叫“時代杰誠”。兩年后,另一合伙人唐斌加入,此人正是神州付模式的創造者。2004年在SP業務高速增長的同時,他們也嘗試在線教育、視頻網站等其他業務,但都不太成功,神州付就是從教育方向轉型而來。
后來隨著SP行業的一線公司紛紛上市,他們也謀求時代杰誠的資本運作,孫江濤認識了IDG資本的前合伙人張震。IDG投資的一家SP公司魔龍想收購時代杰誠,兩家利潤相加可達千萬美元,有可能沖擊上市,但是雙方因為股權比例問題沒有達成一致。
2006年,他們將時代杰誠作價2億元賣給中華網,孫江濤和一百多號員工被賣進中華網。這期間,唐斌等人繼續做著神州付,每年有幾百萬元的利潤。
一年后,孫江濤完成了時代杰誠在中華網的過渡,又被眼光敏銳的張震找到。孫江濤講到神州付的模式:通過為游戲公司提供虛擬產品的付費工具,從中獲利,而這個支付工具就是日常必用的手機話費充值卡。也就是說,游戲用戶把充值卡號和密碼發給神州付,對方確認到賬,你即刻就能在游戲中購買道具,神州付再與游戲商家進行利潤分成。
張震覺得這個本土生意有點意思。幾個月后,按照常規,孫江濤和其他項目就在IDG公司做了一場DEMO秀。IDG的周全、林棟梁、章蘇陽等7個核心合伙人以及其他級別合伙人、投資經理等大概30多人在場。輪到孫江濤時,他講了半個小時,臺下只有一兩個人完全聽懂了神州付的模式。
“我們這個商業模式剛出來,有5年左右,沒人看得明白這個生意怎么玩,只知道神州付在做這個事情,大家都愿意用我們的東西。”孫江濤說。
神州付的模式最早源于唐斌在大學時的經歷。2000年初,他做了一些小軟件想在網上出售,當時的網銀支付工具還沒有普及,他本人比較宅,不愿意跑銀行收款。唐斌冥思苦想到底該讓買家如何付費,不一定是錢本身,其他東西也可以,有點以物易物的味道。但是交換所得,最好他自己能用得上,而且不能是實物,不然還要收快遞,更麻煩。最后他想到了話費充值卡。
1999年剛上大學,他就買了部手機。當時話費還比較高,每分鐘通話要好幾毛錢,這是他能用得上的東西。買家通過QQ或郵件把充值卡密碼發過來,他充值成功,意味著對方付費成功,他就可以發貨給別人。這樣,雙方都省事。手機充值卡對于買家來說,也是唾手可得。
一開始唐斌每月有兩三單生意,他就直接用掉了這部分話費。但是當他的生意越來越好,每個月能收進兩三千元話費時,麻煩就來了。他該如何把這部分用不掉的話費套現出來?
唐斌想到寢室里的其他人也有充話費的需求,所以周圍的同學、親戚朋友成了他變現的渠道。他也不用打折出售,因為寢室的同學覺得有這樣一個免費服務挺好,手機快沒話費了,就招呼唐斌一聲,他就幫著充好了。所以唐斌手里握著二十多個電話列表。
2003年,唐斌大學畢業加入孫江濤的團隊時,他就提到了這個模式。當時孫江濤覺得挺有意思,但是壓根沒想過這個生意能做成一家上市公司,即使放到真正的公司來運作也是漏洞百出。萬一話費充個幾萬元,怎么套現?所以,唐斌大學里的這個故事就被當作面試的一個話題,也只是成為唐斌被錄取的一個因素。
直到2004年,孫江濤等人做的一個視頻網站Ukiss遇到如何收費的問題,他們才想起來,或許唐斌的模式值得考慮。這個視頻網站類似現在9158的模式,有些女孩子在線上陪男孩聊天,如果有人愿意送玫瑰之類的,就付費。他們把唐斌的付費模式嫁接進來,用戶發送充值卡號和密碼,充值成功即默認付費完成。Ukiss后來因為商業模式不夠完善,最后被團隊放棄了。
但是這個收費模式卻被他們延續下來,因為既然自己能用得上,其他公司或業務也必然需要。他們花了幾個月時間,把功能打造得更加精致細膩,包裝成一個拿得出手的產品叫“神州付”,注冊了神州付的域名和商標,孫江濤便出去談業務了。
他談了十幾家公司,最后有三家答應使用他們的產品,金山、聯眾和一家視頻網站。金山是最典型的客戶,他們的游戲用戶通過神州付充值,然后購買虛擬道具。金山不關心神州付如何操作,只在意到時賣出100元的東西,從神州付那里可以結回來70元,30元就是神州付的分成。理論上講,神州付從一開始就在賺錢。
初嘗甜頭之后,神州付便迅速搭建了一個銷售團隊,招聘來副總裁吳雨航。最開始他們廣撒網,對真正的目標客戶不是那么清晰,只知道凡是線上的公司應該都有需求。所以書城、視頻、郵箱等行業,都被他們掃過一遍。運作一兩年之后,他們才逐漸發現,“其他都是浮云,只有游戲是真事。游戲行業才是整個互聯網領域收入的支撐。”孫江濤說。目前有幾百家游戲公司在使用神州付。
左手倒右手
到此為止,這個生意還沒有完成真正的閉環。因為游戲用戶是拿手機話費買的道具,神州付需要在第一時間驗證是否付款成功,所以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話費充到手機上。也就是說,神州付收到的是話費而不是現金。
起初,孫江濤買了100個手機號回來,只要有人提交充值密碼,就往這100個號碼里充值。時間一久,1個手機號里能有幾萬甚至10萬元的話費。還是那個老問題,如何把這么一大筆話費變現?對于一個公司來說,這是真正的難題。
他們想到了手上的SP公司。熟悉SP的人都知道,通過提供Java游戲、短信游戲、Wap游戲和彩信游戲等手機游戲服務,SP公司就可以向用戶收費。但是由運營商代扣費,最后運營商拿走提成、壞賬費用,再給SP公司結賬。這成為孫江濤最開始考慮的套現方式。
換言之,孫江濤把這100個號通過各種手段去玩自家的SP游戲,運營商扣費成功,拿走應得的15%分成比例以及要求的壞賬比例6%和稅費。每100元,孫江濤能結回來73元多。不管怎么樣,這是能把話費變現的一種渠道,而且還有得賺,但是毛利很低。因為神州付還要給金山等游戲公司70元,最后放進自己口袋里的只有3元多。也就是說,本來跟游戲公司30元的分成,因為要通過SP業務提現,損耗和成本高達27元。
“之所以前期使用SP,就是因為比較方便。但是隨著后期業務量增長,這種損耗和成本太高,而且我們給游戲公司的結算比例越來越高,再這么做就會賠錢了。”唐斌說。
這種情況下,他們重新考慮唐斌在大學寢室里的變現方式。如果左手把游戲用戶的充值密碼收進來,右手再原價轉賣出去,那他們的凈利就是從游戲公司拿到的全部分成。
他們開始構建右手的話費充值系統。有個原則是必須考慮的,他們不能把收上來的充值密碼再制成卡片出售。因為這個密碼是游戲用戶提交上來的,如果神州付再轉手給別人,無法驗證最后到底是誰用掉了這個密碼,所以存在一定的風險。因此,他們必須制訂一個系統和方式,右手端始終要存在一大批處于待充值狀態的手機號,一旦左手有密碼提交,立馬要充給右手的用戶,以驗證左手是否付費成功。左手的游戲用戶是不能等待的,否則會影響他玩游戲的體驗。
關鍵在于他們要找到一大批待充值的手機號。銀行的網上商城是他們話費變現的方式之一。2008年,工行電子商城賣得好的產品只有機票,神州付的話費充值產品入駐后迅速積累了人氣。高峰時期,他們的話費占到商城全部交易額的40%左右。
國企、大型企業用戶是一個重要消化渠道。這些企業每月會給員工一定的話費報銷額度,但是需要員工自己打印發票,再給財務審核。他們與神州付合作后,只要提交所有人員的手機號,以及每人每月的充值額度,按月結賬給神州付就行。對于這些企業來說,一般不會規定具體的充值時間,只要每月完成對員工的話費充值即可。
當然,大量的線下散客也是他們的目標人群。起初他們通過較低的折扣批發給話費充值卡的代理商,以積累客源。書報亭、小區門口的小賣鋪都是他們的終端,一臺電腦、一套神州付的軟件,5000元預付款,就能拿到神州付給的一個移動接口。有人來充值,報亭進入神州付的網站,輸入手機號和金額就能完成話費充值。
“早期兩邊的平衡系統不太健全,要么左邊虧點,要么右邊虧點。但是這個商業邏輯已經成型,和唐斌在大學時候的模式一模一樣。”孫江濤說,等右手的系統完全跑起來,且積累了一定的客戶,這個生意的閉環才算真正建立起來。
2012年,神州付話費充值業務的流水有20多億元,游戲虛擬產品的流水是大約是15億。也就是說,在神州付的平臺上,待充值用戶的數量大于游戲用戶的數量,且前者的數量始終處于充足狀態。這個商業閉環要想流暢地玩下去,游戲用戶的支付體驗是首先要保證的。兩邊話費的差額,神州付通過其他渠道來補足。
在神州付游刃有余地穿行在各大游戲公司的前幾年,很少有人能看懂這個模式。他們也在刻意地躲避媒體,造成神州付既神秘又厲害的感覺。有些公司了解到這個模式之后,以為神州付的后臺應該是中國移動,專門跑到中國移動找各種高層關系,也想做同樣的事情。
2008年,神州付拿到IDG的投資,進入快速發展通道。但是近幾年,這個模式逐漸被同行破解,不再是如入無人之境,所以神州付的毛利也不似從前那么高了。
能走多遠?
相比創造這個生意模式,復制起來要容易多了。用孫江濤的話說,賺錢的東西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有人來搶。當神州付不再是行業內唯一的玩家,也面臨著競爭的壓力。對于一開始就有錢賺的神州付來說,此次上市不僅是為了公開募資,更是為了追求行業地位。
“我們成為一家公眾公司以后,會提升行業信任度。游戲公司知道神州付是這種模式的創造者,又是該領域唯一一家上市公司,他們在選擇支付合作伙伴時就不僅僅會考慮價格因素,而是會綜合考量。在價格相差無幾的情況下,他們自然會把我們的權重放得更高,而不會選擇與一個小公司合作。”孫江濤說。
除了同行的壓力,神州付也受到其他支付方式的挑戰。支付寶、網銀和移動支付都已經很成熟,對于游戲用戶來說,支付工具的選擇多樣化。唐斌也承認,把手機話費作為支付方式,是在某個特定時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的。
有些游戲公司早期也對神州付有抵觸心理。孫江濤曾經給丁磊發了一年的短信,才談下與網易的合作。丁磊擔心,神州付的介入會破壞網易自有的實卡渠道,這涉及神州付所處市場存在的必要性。
在神州付出現之前,游戲公司以發行自己的點卡為主,通過總代理、分代理一家家地批出去,早期各大網吧就是盛大、網易等公司的終端渠道。但是這存在兩個問題,一是網點滲透率還是太低,真正能將游戲點卡發行到中國幾十萬、上百萬個報亭不太容易;二是對于代理商而言風險太大,總代理一下子要拿出大筆的預付款來買點卡,萬一這個游戲火不起來,怎么辦?所以真正有能力發行自己點卡的游戲公司屈指可數,當然騰訊、網易、盛大另當別論。
反之,手機充值卡的滲透率要高得多。2011年,中國整個游戲行業的收入是622億元,而三大運營商一年的話費收入超過1萬億元。相比之下,話費充值卡的滲透率和普及度與游戲點卡的市場差距很大。
所以,游戲公司在自建渠道的同時,也會選擇與神州付這樣的第三方支付工具合作。在神州付的客戶里,端游數量最大,其次是頁游和手游。手游用戶的增長速度最快,也和現下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密不可分。相比運營商45%的抽成,神州付給手游公司的費率要更低,在4%~8%。
2010年,孫江濤也擔心神州付會不會被新的支付工具所取代,支付寶、網銀的市場教育工作早已完成。但是他們深入分析之后認為,神州付這種話費支付手段有長期存在的市場需求。
一是從年齡維度考慮,18歲以下、40歲以上這兩個年齡段是神州付的主力用戶群。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大部分沒有自己的銀行卡,所以沒有在線支付的能力;而40歲以上的人群則對新鮮事物的接受程度相對較弱。對于他們來說,打牌的時候想付費,手機充值卡是信手拈來的簡便支付方式。
二是支付安全性。大部分重度游戲用戶玩游戲的場所,要么在網吧,要么在家里。但是很多在網吧玩游戲的人,因為擔心會被釣魚或感染木馬病毒,不會輕易使用網銀支付。相比之下,使用話費充值的技術安全性相對要高,即使有失手的時候,損失的也是單次的充值金額。安全性還有一層含義是,不少用戶喜歡用隱身的方式玩游戲,不希望將個人信息泄露,也會選擇話費充值卡。
在孫江濤的邏輯里,這也是神州付能拿下一個穩定用戶群的原因。所以從一開始,神州付就在賺錢,10年來,孫江濤干的事也都是離錢很近的事情。“如果做這個事之前就沒太想明白怎么掙錢,我們基本就不會去做。比如要我們做一件事先虧上5年,然后一輪輪去融資把這個公司做大,再去想盈利模式。在過去10年里,我們還真沒這么做過。”
但這也有硬幣的兩面性。“做起來就很賺錢的東西,爆炸性和成長性就不一定那么高。正因為離錢太近,導致我們很難去做長期的規劃,也很難創造一個偉大的公司。”孫江濤說。
他相信神州付有市場存在的理由,抓住幾類用戶群也不是什么難事。“除非今后18歲以下的人也可以很方便地用網銀,或者說今后網吧消失了,再或者所有游戲都非常嚴格地進行實名認證。這對我們可能是一個比較大的影響。但是目前來看,都沒有那么嚴峻。”未來5年,就算再有新的支付方式,孫江濤依然覺得神州付是很穩健的一種模式,不會輕易被完全顛覆掉,甚至還會有穩定的增長。
但是如果要求神州付的市場份額每年翻一倍,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從眼前的情況來看,神州付的增長空間就是取決于游戲行業的增長。”孫江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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