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做男人的第一本啟蒙小說中,《水滸傳》大概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本,以至于俗話有“少不看水滸”之說。最近我耐心看完電視劇《水滸》,很是有感慨,有位社會學大師叫韋伯,寫了一本書《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中心意思是說西方市場經濟的發展與清教有關,正是清教某種“節儉而禁欲”,視賺錢為弘揚上帝光芒的精神,使得小打小鬧的商業活動上升到企業家精神,從而實現了西方國家發展的“突破”。
中國古代的商業活動從規模與數量上講,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然而為什么中國出不了企業家?中國古代的市場經濟為什么不能夠大發展?一部《水滸傳》可以說作了最好的解釋,因為集市貿易要上升為市場經濟,關鍵在于組織的強大與制度對利益的保證,而建立強大的組織與制度,背后是組織凝聚人心的文化,以及制度對個人利益的尊重。正是在這一點上,《水滸傳》形象地刻畫了中國組織文化與制度的基本,那就是“兄弟情義”與“有福共享,有難同當”的江湖文化。
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將能夠聚在一起,官逼民反固然是一個重要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一個“義”字。從七位好漢劫了“生辰綱”上梁山開始的晁蓋時代,講究的是“聚義”,強調的是“兄弟之義”,在這里,義其實是一種“準血緣關系”的合作方式,這種合作方式有時甚至超過血緣關系,《三國演義》中的劉關張“三結義”就是一個很好的典范。所謂“聚義”,講的就是大家以兄弟相稱,組織中的“大哥”便是領導,然后以“兄弟的大哥也是我大哥”的邏輯,來依次實現組織管理的權力分配。
宋江上山是水泊梁山的第二階段,他把“聚義廳”改為“忠義堂”,把“兄弟結義”上升到對接“社會主流價值觀”的“忠”,其實就已經讓梁山文化招安了,后來真正離開水泊進入官軍之列,不過是這種文化的具體實現而已。因為“聚義“是一種民間草根性的組織形態,是一種“不分好壞,只分情義”的組織合作方式,但“忠義”則就不同了,“忠”往往是與“君”聯系在一起的,“義”的前面加上了“忠”,就表明了民間草根的兄弟之義,要上升到官方“替天行道”的“社會之義”。
也正是從“聚義”改為“忠義”開始,梁山陣營其實已經分化成兩個體系,一個是以李逵、武松、魯智深、阮氏兄弟等為代表的草根體系,這個體系的目標是“兄弟快活”,另一個是以盧俊義、楊志、呼延灼、關勝為代表的舊官員體系,這個體系的目標是“為國盡忠,清史留名”。應當說,強調“快樂吃喝的兄弟聚義”對草根階層足夠,但要想招納一些在社會上有足夠名譽與地位的“體制內好漢”,沒有“替天行道”的“忠”是不行的,所以宋江招安并不是他一個人的追求,而是一百零八將中“離開體制內”的那些失意者,要重回主流社會的追求,而沒有這種追求,梁山短時期之內要招納那么多人是不可能的。
宋江應當說是這兩個陣營中間的核心人物,也是這兩種“義”的平衡者。“仗義疏財及時雨”的名號,清晰地表明了中國社會組織凝聚的文化傳統,那就是要想形成大型組織,最重要的是“人心”,而人心中,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財富分給其他需要幫助的人。反過來,那些受到過幫助的人,不僅未來要“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而且要傳播這些仗義疏財的義舉,從而形成一個鼓勵幫助弱者,打擊欺壓弱者的江湖文化,這就是為什么一個小縣城的押司宋江,居然能夠在江湖擁有如此巨大的“品牌號召力”的原因。一部《水滸》,講清了中國創建與發展組織的文化基因,那就是“情義文化”。
現在我們來看水泊梁山的制度體系。梁山也是有制度的,有專門的人與專門的“軍法”,還有帶有賭注性的“軍令狀”,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制度服從于“義”與“忠”。作為政府官員的宋江放跑晁蓋等人,反而贏得一片喝彩,便是江湖文化中“制度與情義”孰輕孰重的最好說明,這種草根文化深深地滲透于每個角落,甚至宋江犯罪發配,都沒有人愿意執行,弄得宋江只有自己執行自己的發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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