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安徽省阜南縣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局長因沒完成縣里下達的400萬元單位招商引資任務,受到黨內警告、行政記過處分,并被宣布停職檢查;該縣市容局局長因第三季度招商引資“零進度”也被免職。(新華社12月13日報道)
這些年來,很多地方都發生過這樣的事。事實上,一旦招商引資成為一些地方政府壓倒一切的工作,官員的行為必然會被扭曲。
過去十幾年來,各級政府自上而下地考核官員的主要政績指標是當地GDP和財政稅收增長率,這一考核體系推動形成了一種地方政府間為了增長的競爭。而地方政府競爭的主要對象,就是外部的投資。因為,地方政府主政官員的任期較短,靠消費推進經濟增長緩不濟急,投資卻可以立竿見影:投資本身就可以直接計入GDP統計中,投資形成的工商業生產能力可以產生GDP,而這些企業又可以帶來稅收。
于是,一場爭奪投資的競爭在很多地方政府中激烈地展開。為了勝出,一些地方政府紛紛出臺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包括減免稅收,廉價給予工業用地,向企業承諾不會入廠監測環境污染等等。法律、政策的尺度越放越寬。企業是否給當地帶來污染,企業未來的成長前景如何,卻很少予以考慮。
另一方面,有些地方政府也動員全部力量招商引資。就像阜南縣那樣,政府向所有機關干部下達招商引資任務,在有的地方司法機關、教育機關也不能幸免。如此做法,必然會沖擊政府正常的公共服務。就像那位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局長,由于抽不開身外出招商,結果被處分。可以設想,假如她按照要求外出招商,該市的安全生產監管工作必將受到影響。
主政官員之所以要求所有部門去招商引資,可能是基于下面的認識:實現經濟增長就是政府的惟一職能,而實現增長的捷徑就是招商引資,所以,各個部門都應當去招商引資。這一邏輯看起來無懈可擊。但面對安監局長因沒有履行不正當職責而被處分的荒唐事件,人們不能不思考一個根本問題:實現經濟增長到底是不是地方政府的惟一職能?
經濟增長能夠改進民眾福利,所以,政府當然有責任促進經濟增長。但從根本上說,增長的主要源泉是市場競爭,是企業家精神,政府更多的是為增長創造一些制度條件,比如保障財產權、強制執行合同等等。政府確實可以設立一些部門,從事招商引資,直接服務于經濟增長。但就整個政府來說,不能要求本應提供市場監管和公共服務的部門也來從事招商引資工作。
事實上,法律也正是這樣規定的。政府設立各個職能部門,每個部門都有其服務于民眾特定需要的法定職責,大多數部門承擔的是政治、司法、管理社會、監管市場、供應公共品等職能,與招商引資沒有任何關系。
那么,一些主政官員為何能夠制定出那么荒唐的規定?根本原因恐怕在于決策者錯誤的法律觀念。政府各個部門的職能是由法律、法規所規定的。但一些地方決策者卻可以任意改變下屬各個職能部門的職責范圍,并可以根據自己制定的荒唐規則處分履行正常職能的官員。人們不免要問:政府官員究竟是國家的工作人員,還是個別地方官員的雇傭者?
各個職能部門都投入到招商引資活動中,不僅使政府官員無心承擔其正常職責,也會導致政府的執法、行政活動喪失公共性。在有的地方,為了招商引資,政府公開提出了“親商、富商、安商”的口號,政府的屁股已經坐歪,其服務主要針對投資者。在這樣的心態下,普通民眾、農民、消費者等群體的權利恐怕很難得到公正保護。更不要說,在招商引資活動中,官員可能與投資者建立起密切的私人關系,進而滋生腐敗。
當下,中央政府提出要構建和諧社會,正是要矯正這種畸形做法,引導政府從推進增長轉向政府的本分:提供公共產品和服務。但從阜南縣的例子看,要讓地方政府回歸本分,還需要更多的制度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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