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化的夾縫中“跳”來“跳”去
調研過程中,呂途認識了“80后”打工者王佳。這個1981年出生的貴州姑娘,外出打工以來,已經換過6份工作。
“我干得最短的是第一份工作,5個月。最長的一份工作做了3年多。”
“這種跳槽頻率,在80后打工者中實屬平常。他們換工作的頻率,比他們的父輩要高得多。”呂途說。
公益組織“工友之家”《打工者居住狀況和未來發展調查報告》顯示,在蘇州,80后打工者近年來平均每9個月換一次工作,而上一代打工者每3.4年才換一次工作。
上一代打工者的原因大都是被動的,包括工廠倒閉、金融危機。新生代打工者,換工作的原因則更加主動了。
王佳第一次換工作的原因是工作臟、工資低。
她這樣描述第一次的打工經歷:“1998年第一次打工,到了東莞,那個廠子是做印字的。我的手都脫皮了,弄到衣服上都洗不掉,都被氧化了。第一個月發了250元工資,一個星期左右,200元就花沒了,只剩50元。聽親戚和朋友講其他地方的工資,就感覺自己工資太低了,工作也比較臟。一看到塑料廠招工,我們幾個就換廠了。”
而河南姑娘聶夏云,換工作則是害怕受工傷。
有一天晚上,和她一起工作的女孩子,手被機器壓斷了。之后,聶夏云“每天晚上上班的時候,感覺腦子里面就會聽見救護車的聲音,然后就特別害怕”。不久,她離開了這家工廠。
除了自我保護意識增強,80后一代打工者,普遍更重視自我。
2002年,湖南青年陳若水辭去了在廣州的保安工作,原因是覺得工作太無聊。“那個時候天天就坐在那里,剛開始還能回憶過去,后來慢慢就無法忍受了。學不到什么技術,又賺不到錢,還不如走了。”
于是,陳若水開始學做模具。為了提升技術,他在幾個月內換了6份工作。
“第一份工作只干了半天,老板說我技術還不行,就沒要我。不過那個老板算好的,他把半天的工資結算給我了。”
幾經輾轉,陳若水的技術有些進步。一家模具機械加工廠的老板為了挽留他,加了3次工資,不過他還是要走。
“我告訴他,以我的技術,在那個時候也就只值那個工資,我只是想多出去闖一闖,想多學一些東西。做這行,見得越多,技術提升得越快。”今年33歲的陳若水說。
全國總工會《2010年企業新生代農民工狀況調查及對策建議》顯示,換過工作的80后打工者中,主動提出結束合同的比例為88.2%,高出傳統農民工16.9個百分點。19.2%的80后打工者表示近期有換工作的打算,超過傳統農民工4.3個百分點。
“上一代打工者并不習慣這種頻繁跳槽。在他們的理念里,工作不穩定是貶義的,因為工作不穩定多會導致收入不穩定和居住地不穩定。”呂途說。
但80后打工者,則顯然更適應高速變化的城市生活。他們換工作的理由,也和城市青年相差無幾。
呂途看好這種青年擇業的生態:“這給他們找到更好的工作提供一種可能性,也給企業造成壓力,迫使其改善條件。”
“城鎮化”的80后農民工
問題是,當年輕的農民工逐漸成長后,農村的房子怎么辦?
“現在把房子都修好啦,等兩個孫子結婚的時候都不用再修房啦。”林婆婆說。
與林婆婆的期盼相比,她的兒孫輩離農村已經太遠。
冉艷的兒子王濤生于1991年,上學到高二,就出來打工了。現在在東莞的一家廠里做芭比娃娃,一個月工資有2000元左右。
王濤談及自己的工作,明顯與父母不同:“我們做的芭比娃娃,一般會賣到美國,高的要賣7000多美金,現在是高科技的,前面有攝像頭、顯示屏。我們廠一天可以做這種高端的芭比娃娃四五千個。也有一些低端的,我們廠是美國和香港合資的。”
他的生活,也并不“苦哈哈”。
他每個月的開銷主要是:買衣服、打球、上網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飯。他每個月不給父母交工資,只是會給父母買衣服和充電話費等等。
“現在我買衣服有時一個月花500元,上網的錢不多,打球也不多,在廠里住,扣水電費80多元,生活費一個月扣180元。但是我沒有在廠里吃,中午到廠外吃飯,因為廠里的伙食很差,有80%的人沒有在廠里吃飯。現在消費太高了,叫幾個人一起吃飯,喝點酒就要花200多元,一個月的生活開銷要花700多元。”
“新工人們在城市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后,從生活方式到消費模式,都已經是城市人了,很難重新適應鄉村生活。像王濤這一代,甚至沒有種過地,很小就在城市里生活,對土地和農村缺乏認同感。”呂途分析說。
據國家統計局住戶調查辦公室發布的2009年調查數據,80后新工人平均寄回、帶回老家的金額為5564元,占外出從業總收入的37.2%。而他們的父輩農民工平均寄回、帶回家的金額為8218元,占外出從業總收入的51.1%。
在呂途眼中,冉艷們是夾在城鄉之間的一代:“有在農村生產生活的經歷,但是外出打工謀生已經是他們現在的生活方式。”
而王濤則是迷失在城市之中的一代。年輕打工者生活方式的“城鎮化”速度,已經逐漸超過了制度的“城鎮化”速度。
“他的工作已經是工業化的一部分,他的生活方式是娛樂和消費主義的一部分,他的發展夢想是城市化的一部分。即使意識到了艱難,80后、90后打工群體也很少將老家作為退路。”呂途說。
那么打工者辛苦做“房奴”,到底意義何在?
“他們在為 彼岸 進行著投入,這是他們現在艱苦生活的安慰劑,是現在努力拼搏的興奮劑。”呂途為此感到擔憂和悲哀。
讓打工者逐漸融入城鎮,已是大勢所趨。
今年5月27日,國務院轉發了國家發改委《關于2010年深化經濟體制改革重點工作的意見》,首次在國務院文件中提出在全國范圍內實行居住證制度。
該意見的“推進城鄉改革”部分提到,深化戶籍制度改革將加快落實放寬中小城市、小城鎮特別是縣城和中心鎮落戶條件的政策。進一步完善暫住人口登記制度,逐步在全國范圍內實行居住證制度。
李鐵指出,對重點人群的改革,可根據不同規模的城市、外來人口所占的比重設置落戶條件。如京滬居住和就業年限可以相對長一些,京滬轄區的郊區縣和小城鎮條件應適當放寬。“其他城市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明確條件。除居住和就業年限外,不可再行設置其他條件。”
對于未來,王濤有明確的期待。
“我不太喜歡老家和東莞,這里不好玩,工資也不高。等有錢了想到上海開超市,那里發展空間大。”這個來自重慶農村的青年,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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