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于虎門的生產基地“京威國際”

“京威”定制的燙印模版
●(六)意外發現:“世界名牌”來自黑加工廠 受騙弱女面臨死亡威脅
“京威”發給各個品牌代理商和經銷商的貨,既然大都是來市場的成品,那么,為什么還要大張旗鼓地辦個“服裝生產基地”?“基地”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為探究竟,6月6日中午,記者來到了“京威國際企業集團”生產基地——京威服飾有限公司。
【1】女廠長現場說謊不算帳 眾裁縫正在炮制“洋品牌”
大門沒有廠名匾牌,放眼望去院內空蕩蕩,讓人無法相信那里就是眾多受害人所謂的“施暴基地”。進門后發現,這里與其他服裝廠不同的是,聽不見縫紉機咔咔嗒嗒的作業聲,看不到工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在保安的帶領下,記者來到了臨街門洞的三樓辦公室。接待記者的婦女自稱是廠長,湖北口音。她皮膚黝黑,身體粗矮,一件微黃色舊襯衫的領口處被脖子磨出了亮光。在她單手遞給記者的名片上顯示著“京威國際企業集團 東莞市京威服飾有限公司 丁嬌麗 廠長”的繁體字樣。
落座后,丁嬌麗說,他們從事服裝加工多年,公司實力雄厚,有獨立的打版間、樣品間、生產車間和技術成熟的縫紉師傅、設計師,專門為北京的幾家服裝公司提供服裝加工業務。隨后丁帶領記者參觀了該公司的生產情況。
在該公司的樣品間,記者發現,百余帶有“名門頤派”字樣的衣架上,掛滿了“美國艾多酷”等各色品牌的衣服,其中不少“洋品牌”標志記者沒見過。所謂的打版設計間也只有四五平方米的面積,3塊木板支起的設計平臺上,堆滿了雜物,輕輕一擦,滿手是灰。
在生產車間記者發現:過道一旁的貨架上放著好幾塑料袋詩美惠、名門頤派等品牌服裝的標簽以及合格證、信譽卡;生產車間的長不足20米、寬約10米;車間內的縫紉機不到百臺,30多位工人有的在陳舊、簡陋的設備上裁布料(上去摸一把,布料質地疏松),有的正在給服裝加貼“洋”標牌。
丁嬌麗告訴記者,他們有1000多工人,過段時間業務忙了就都上班了。記者問:“都在這一個車間里作業?”丁嬌麗回答說是。
丁嬌麗還說,他們還可以提供服裝換牌服務,只要把需要新貼上去的標牌和成品服裝拿過來就行。
【2】“祝氏”黑加工廠“轉正”不到倆月 低檔服裝換過標牌標價幾百
丁否認該公司和名門頤派、詩美惠、艾多酷、愛尚麗等是一家。她說他們是獨立法人,為此她還指著墻上的營業執照讓記者看,記者發該公司工商執照上登記的注冊時間是2007年4月19日,國稅和地稅登記證書上都標明是2007年5月注冊的,法人代表是許平——也就是說,東莞市京威服飾有限公司成立還不到兩個月,以前一直是黑工廠。
隨后,記者見到了許平,許平雖不承認祝炳章與他有任何關系,但他卻承認名門頤派、詩美惠、艾多酷、愛尚麗等所有品牌都是他設計的,并說“現在艾多酷的招商情況非常好,已經300多人了”。
記者掌握的一份東莞市京威服飾有限公司的參股清單顯示:祝炳章23萬元,許平5萬元,晏峰三3萬元,秦建波4萬元,鄭云華5萬元,記錄這份清單的是“會計:胡娟”。
另外,記者還獲得了三張標注有“熱烈慶祝京威國際第200萬件服裝成功下線暨虎門新生產基地勝利落成”的合影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上祝炳章和祝章正帶該公司要員在慶典上剪彩。
離開“京威”后,知情人告訴記者,“京威國際企業集團”辦公地點是祝炳章租賃的。并說,京威服飾有限公司之所以員工少,是因為他們的工作不是生產服裝,而是對購進的成品服裝進行簡單的燙畫處理、拆牌貼牌等工作。“這些質次價廉的服裝戴上虛設的品牌后,再標上幾百元的折扣價,配送給全國各地的代理商、加盟商”。
知情人說,一件廉價衣服,經過他們貼牌、燙花等處理后,價格就會數倍攀升。“以四五元一件內衣為例,他們貼牌后一般標價都在60元到200元之間,以標價60元計算,批發給代理商是3.3折是19.8元,加盟商是3.5折,21元。他們一倒手就掙了10多元。成套的服裝就更掙錢了”。
6日下午2時,在知情人的指點下,記者來到了虎門鎮富民布料市場附近的東莞市漢強服裝用品有限公司虎門恒漢燙畫營業部。該營業部主任肖湘蓮說,“京威國際集團”的王藝等常到他們營業部訂制服飾燙花模版,“有時還在這里燙印”。
肖湘蓮告訴記者,今年1月份王藝等還來訂制了5000元的模版,3月份來取走了一部分。她說著還讓店員將尚未取走的那部分拿了出來。
記者看到,雕著動物漫畫的模版一張張地分別附在硬紙板做成的“燙畫打樣報告表”上,報告表的商號一欄寫有“京威”字樣。肖湘蓮說,每件服飾燙印花紋的價格一般不會超過一角錢。
離開過恒漢燙畫營業部,記者來到了東莞市公安局虎門分局龍眼派出所,該所民警張志兵告訴記者,他們已經接過多起反映“京威國際企業集團”問題的報案,但由于加盟協議是在北京簽訂的,他們不便受理,讓受害人都去北京了……
【3】可憐受騙女面臨死亡威脅 想為家鄉做最后一件好事
見到婁素娟后,知情人告訴記者:“就這個婁素娟,祝炳章上段時間找人,想花10萬元弄死她……”
婁素娟告訴記者,因為她總向有關部門投訴祝炳章一伙的詐騙行為,“每次投訴后,祝炳章和他手下,就會打電話或者發短信恐嚇、騷擾我”。查看婁素娟的手機短信記者發現,2007年5月20日一條短信的內容是:“不要不識好歹!”2007年5月27日一條短信的內容是不:“媽的,找死!”
6日晚,婁素娟說她深圳家里有一批貨,是她從“京威”倉庫里“搶”走的,“亂七八糟的什么品牌都有”,想讓記者去看看。在去往深圳的路上,婁素娟講述了她“搶”這批貨的來龍去脈。
原來,5月3日婁素娟的母親再次病重,沒錢住院讓婁素娟心急如焚。無奈之下,她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祝炳章打了電話,求其為母親支付一部分醫療費。祝炳章接電話后惡狠狠地說“你母親病了,關我啥事……找死……”隨即就把電話掛了。婁素娟隨后便買了一瓶汽油,叫了一輛車發瘋也似的來到了“京威”,“當時我就想了,我到他們倉庫拉兩萬元的貨便宜賣了,總也能先為我媽湊幾千塊錢的醫療費吧”。于是,進院后當看見倉庫門正好開著時,婁素娟便帶著搬運工沖了進去,廠里的人見狀要上去阻攔,她便把汽油瓶蓋打開,一手拿打火機一手拿著汽油瓶子高喊,誰過來我就把誰燒死……婁素娟拉著2萬元的貨離開“京威”后發現,其中什么牌子的衣服都有,且很多已拆掉牌子和水洗標的衣襯處還都開著口子,根本無法出手……“媽呀——媽——你咋這么命苦啊——”婁素娟坐在毒烈的日頭下仰天號啕……
6日夜,來到婁素娟在深圳的租住處記者發現,她搶來的那30大編制袋衣服,正高高地摞在房門右側的墻邊,占據了她床左側的大部分空間。
記者從幾個包內抽出了30多件,發現里面春夏秋冬、大人小孩的服裝應有盡有,而且都是舊款式,大多數衣服的標簽和洗水標都已被拆掉。此外,還發現“詩美惠”和“名門頤派”相互裝錯包裝的現象。在一件拆除了商標的紅色條絨兒童上衣里,記者發現了“小貝象”品牌的合格證,經仔細比對,該上衣確系“小貝象”品牌的……
就在記者對一件件衣服拍照的時候,婁素娟坐在30袋服裝砌成“壁壘”旁的沙發上,兩肘拄膝,雙手手指交叉,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記者拍完照后叫了她一聲,她卻嚇了一跳。燈光下,她那張猛然揚起的帶著淚光的臉顯得甚為憔悴。
“唉,不瞞你們,自從這些衣服拉回來后,我就會白天看著它們發呆,晚上要靠安眠藥才能維持睡眠。有時候思前想后就會守著它們坐到天亮。”婁素娟說:“因為怕自己瘋掉,我每天就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她說著哽咽了起來,隨即爆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哭聲……“這些衣服還可以穿。我想過了……哪天我求人運回老家……都捐給家鄉的貧困學生。這也可能……是我今生能夠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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