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商新一輪悲劇：劉曉人畸變的創投生涯
劉曉人背后的
——浙商創投悲劇
昔日的“天使大哥”劉曉人何以讓眾多中小浙商淪陷？馬云神話、李如成效應、F4泡沫，讓辛苦賺錢的浙商爭先恐后地投身風險投資的大躍進中。在草根金融活躍的土壤上，最土的錢以最洋的名頭做著幾十年來未變的拆借生意。浙商的另一種悲劇由此而生。
《創業家》|新浪網聯合報道
策劃 | 《創業家》編輯部
采訪 | 《創業家》記者 劉濤
張凱鋒 何寬
編輯 | 劉濤
真偽“天使”
《創業家》雜志2009年7月期封面文章。
——劉曉人畸變的創投生涯
《創業家》|新浪網 聯合報道
文|《創業家》記者
劉濤
引子
他不會是個純粹的騙子，如果不是為了事業，去賣雞血石，他可以過得更好。能再見到他我一定要問：你心中的理想、事業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正常人認為是錯誤的，你如此執著地堅持著。他堅信自己在做偉大的事業，總說沒人能理解他。那真的是理想，不是包裝。他很虔誠，很癡迷。但那事業是什么？
——紅鼎創投前CEO項建標
劉曉人已有預感，他正在一步步走近自己的牢籠。
2009年5月4日上午，劉曉人徑直來到位于德清縣老縣府的城關法庭應訴，起訴他的是德清縣當地一家大企業的老板，也是劉最大的債主，累計借給他5800萬元。
在城關法庭上，劉曉人只需要做出一個決定：簽署一份調解書，在約定期限內把錢還給債主。但他知道履約可能幾乎為零。如果不簽，債主當場放話：你這是詐騙，我可以告你刑事犯罪。
劉曉人在調解書上簽了字。
走出城關法庭，劉曉人被另一個債主挾持，同樣是逼債。雙方僵持數小時，無果。直到某一刻起，劉曉人不再說話。不論誰，提出什么，他一聲不吭，只是拿著手機，不停地發短信。他放棄掙扎，流下淚來。
下午近16時，劉曉人命兩名屬下報警。警察到場，他平靜地說，我要求跟警方走，我非法吸收公眾存款。
據目擊者說，在被帶至警局的路上，劉曉人掏出手機，摔成碎片。
“LP”許海峰
搞實業的許海峰在一次美國之行后，成為劉曉人的又一個“LP”(有限合伙人)。他以為找到劉曉人就登上了投資新經濟的快車
“老范，你是我這一路上最欣賞的人，還有海峰。你們是做事的人。有個機會，美國的一個大基金要投共合網，這是下一個阿里巴巴(17,-0.58,-3.30%)，很快就上市。一般人投資已經不接受了。我要到一些股份，分你一些，最多接受2000萬〜3000萬元人民幣，不能再多。要快，晚了就投不進去了。”劉曉人對范皓說。后者動心了。
兩人的相識是在飛往美國舊金山的飛機上。那是2008年7月，由浙江大學國際創新研究院與斯坦福大學合作組織的一次進修活動，主題是“從實業到資本”。一行30多人，除了個別搞投資的，大部分是如范皓、許海峰這樣土生土長于浙江做實業出身的企業家，身家都在數億元以上。范皓記得，當時劉曉人說手里有兩個企業要上市，一個叫茶易小鋪，還有一個什么網。范許二人表示想投資。劉曉人搖頭，說現在進不去。時隔一個月，難道機會來了？
范皓沒有投。一是企業現金流有點緊張，二是他雖然想做投資，北京、內蒙，互聯網、新能源各種項目看了不少，但一個都沒投，總覺得拿不準。這次也一樣。
許海峰投了，而且很快。第一筆2000萬元，后來又給了1500萬元。這些錢除了他自己的，還有他從別人那兒籌來的。
要說對劉曉人，許海峰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劉曉人是紅鼎創業投資的董事長，有“民間創投第一人”、“天使大哥”等很多名頭。今年45歲，身形瘦小，體質不好，怕冷，但架子很大。去斯坦福，大家都坐經濟艙，他坐頭等艙，總炫耀自己的手表幾十萬一塊，很少與同學交流。這人行事有點怪，但聽說他投了IT名人方興東的互聯網實驗室，還有什么螞蟻、愛尚很多網絡公司。再說，萬一共合網真是下一個阿里巴巴呢。找到一個即將上市的好項目，不容易。
拿到錢，劉曉人沒和許海峰簽什么法律文件，只寫了一紙欠條，連利息加投資回報總共欠許6500萬元，也沒寫何時還。許海峰被告知，自己有了共合網1%的股份。這種借款打欠條、代持股份的事兒在浙江很流行。他也在新聞上看到過共合網要上市的消息。挺放心。過了一陣子，劉曉人又找許海峰，說再投5000萬元就能出來1.5億元，就什么都解決了。許海峰又去找一個東北做投資的朋友借，把事情一說，被對方罵一通，你美國白去了，學什么了，這是三角債、高利貸。
晴天霹靂。
自打2008年10月起，許海峰天天找劉曉人，要錢。
“大哥”劉曉人
昔日的“天使大哥”劉曉人。
劉曉人給IT人士的印象是很江湖很有錢，一個拿著錢到處找項目的“傻子”——傳統商人，互聯網盲，熱情高漲。劉曉人奉方興東、謝文等新經濟名人為顧問，千方百計攀上關系
著急找劉曉人要錢的不只許海峰，可再見劉曉人不是件容易事兒。再說這時候，劉曉人確實比平時更忙了。除了為錢忙，他還要操辦許多項目。2008年10月9日，劉給紅鼎員工發電子郵件說，從今天起，一般無大事，我不在公司。如要來上班，12點前會通知大家。
劉曉人忙著操辦的項目和紅鼎真正投過資的公司關系不深。事實上，從2006年7月創辦到現在，
紅鼎只投資過兩家公司，做社交的螞蟻網和在線零售箱包的愛尚網。方興東是劉曉人最早結交的互聯網人士，此君曾經創辦博客中國網，名躁一時，后來創辦互聯網實驗室。劉曉人第一次到北京見方興東，聽說方沒車坐，馬上買了一輛現代途勝SUV相贈，并很快與方興東簽署了投資協議。禮尚往來。2006年9月，方興東邀請劉曉人參加他舉辦的中國互聯網天使投資大會，劉與周鴻、林富元、王志東等網絡名人同臺做主題演講，“天使大哥”與“中國民間投資第一人”的名頭就此傳開。
但紅鼎最后沒有投方興東。像這樣草簽協議最終沒投資的項目，并不在少數。很多項目并非紅鼎的投資團隊不看好，而是因為帳上沒錢。紅鼎創投注冊資金3000萬元，到位2000萬元。股東有劉曉人、項建標、李曉峰、葉銘、梅叢笑五人，實際出資人為李曉峰1500多萬元和葉銘400多萬元。2000萬注冊資金，驗資時有；驗過資后，紅鼎的帳上基本上就沒有過錢。2000萬元去哪兒了？李曉峰、葉銘是劉曉人在德清縣的老鄉，他們說自從出資后，不停掏錢，沒往回拿過一分錢。李曉峰出錢最多，后來累計出資到3000萬元，但很放手。這幾年他連紅鼎在杭州的總部都沒去過幾次，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股份是多少。
劉曉人在外面以做創投為名融來的錢也不會停留在紅鼎帳上。有時來了500萬元，15天后又多了50萬元，但總會很快挪出去。過一陣子又來一筆，15天后又挪出去。錢由劉曉人調撥。員工該發工資了，要報銷了，劉往賬戶上打點錢。要給項目投一點，劉再打過來一點。螞蟻網和愛尚網，紅鼎總共投了300萬元。但兩個網站經營平平，直到2009年上半年，螞蟻網每個月發工資都要等紅鼎劃錢過 來。
紅鼎沒錢，但劉曉人有錢。很長一段時間，劉身邊的人都這么認為。劉曉人1965年生人，祖籍浙江昌化，一個盛產雞血石的地方。他自稱從一個民間藝人、個體戶、商人發展為投資家，未來的目標是做慈善家，然后歸隱山林。所謂民間藝人、個體戶是說他賣過根雕、雞血石，并由此成為千萬富翁。紅鼎的員工一直認為，劉做紅鼎的同時，還在做雞血石出口的生意，一年賺上千萬很正常。劉還經常在公司說，紅鼎的資金大部分是李曉峰在德清做典當賺的。李曉峰開過飯店、賣過服裝，并沒做過典當。但劉曉人從不讓杭州總部的人與德清方面有見面機會。雙方通個電話，事后他都要詢問幾次。所以很長時間，紅鼎員工不太知道德清的事 兒。
那些被劉曉人“欣賞”的人經常會被請到位于西湖邊上的紅鼎會所，里面被紅木家具、名貴字畫、價值不菲的雞血石、根雕裝扮著，清幽靜雅。劉曉人信佛，很有點“在家居士”的氣質。單身，不抽不喝不嫖不賭，每周有幾天要吃素，喜歡喝茶，書不離手，睡前燃一柱香。但這位“居士”喜講排場，出手闊綽。公司里的裝飾品大多從杭州大廈(杭州最高檔的商場)購買，花400多萬元買兩幅陳逸飛的油畫。在杭州紅鼎總部擺上依云礦泉水和進口可樂，但不讓大家喝。給紅鼎員工發價值五六千元的西裝，說為了公司形象，其實大部分人無項目可做。紅鼎有7、8個員工，每人都給配車，寶馬、途銳、凱美瑞等，說這是員工福利，車子大都是以德清縣上一些人的名義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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