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我所知，個人按照正常的途徑申請加V認證，確實很嚴格，有時甚至手續(xù)齊全了都不一定能通過。但這個制度又有漏洞——‘全民皆兵’搞認證、拉人‘加V’算績效、允許模糊身份信息等等。”李菲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不少‘花錢加V’服務(wù)，就是在利用這些漏洞。”
李菲告訴記者，在她所在的這一大型微博平臺上，由于每天面臨海量個人加V申請，有認證權(quán)限的人“比你想象得要多”。事實上是分散在各個部門，可謂“全民皆兵”。
“對用戶的加V申請，我們的高層領(lǐng)導(dǎo)可以審核，下面每個部門有一批固定的員工可以審核，每個省市的媒體拓展專員可以審核——有的專員即使沒有審核權(quán)，但可以代人提交加V申請，通過專員提交的申請，基本上都可以迅速通過。”她說，“有審核權(quán)的人太多了，就很難避免有人借此‘牟利’。”
一年前，李菲曾在另一家大型微博平臺上擔(dān)任過“媒體拓展專員”。而她眼里的第二個“制度漏洞”，就是這些手里握有“快速加V通道”的專員，在“拉人加V”上面臨指標(biāo)壓力。“我有壓力，你有需求，往往一拍即合。”
李菲告訴記者，所謂媒體拓展專員，是一些大型微博運營商雇用的公關(guān)人員，主要工作是拉媒體名人、政府官員和政府、企業(yè)等機構(gòu)來自己的平臺上“開圍脖”，給他們快速加V，并提供相應(yīng)地指導(dǎo)。“那時，我的指標(biāo)是每周拉50個名人、4～5個機構(gòu)。一般是找熟知的媒體圈、政界和商界朋友相互介紹、再批量認證的，真實性基本是在靠朋友的信譽擔(dān)保。”她說，“這時候，如果一批認證里‘?dāng)v’進幾個‘假名人’，的確不容易發(fā)現(xiàn)。”
由于與業(yè)績掛鉤，李菲坦言，一些專員還會與人結(jié)成長期、固定的“名人供求鏈”——即有人定期為專員或微博內(nèi)部員工提供名人資源，承諾其真實性，往往1～2天內(nèi)就獲認證完畢。“這些‘供貨人’中，難保沒人在淘寶當(dāng)賣家。如果一次提供10個名人的話，里面‘夾帶’1～2個‘私活’，是很容易蒙混過關(guān)的。”她說。
最后一個漏洞，在李菲看來，是微博運營商默認的“模糊加V認證信息”，為一批“灰色加V身份”提供了土壤。
“據(jù)我所知，在微博加V認證剛興起的時候，個人加V認證都要求注明精確的單位和身份——比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編導(dǎo)’、‘新絲路模特公司簽約模特’等等。后來，慢慢地有一些用戶不愿意了。”
她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一些用戶出于保護個人隱私、區(qū)分職務(wù)角色與私生活等考慮，希望能隱去“精確定位”自己的身份信息。后來，經(jīng)過微博運營商的一番權(quán)衡，“結(jié)果就是，個人加V賬號的描述信息被慢慢‘放寬’，模糊的信息帶來了更多加V商機。”
李菲的說法，在記者與數(shù)個淘寶賣家的溝通中得到了印證。
一個店名為“微博認證館”的賣家告訴記者，目前，花錢加V只能提供“電臺編導(dǎo)”、“演員”、“作家”等不好證偽、但又相對“拉風(fēng)”的認證身份。當(dāng)記者提出想被認證成“北京電視臺××頻道編導(dǎo)”等精確身份時，則無一例外地遭到了淘寶賣家的拒絕，理由是“萬一被人家單位舉報，我們不負責(zé)”。
運營商搶拉人頭 虛假“加V”防不勝防
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在李菲這個“內(nèi)部人士”看來，個人微博認證制度目前的種種漏洞，“根源在于，微博運營商需要在‘用戶身份真實性’和‘?dāng)U大平臺影響力’之間，作出艱難地權(quán)衡。而在相當(dāng)一段時間內(nèi)，仍處于‘搶拉人頭期’的運營商們，都將傾向于后者。”
也許正因為此，李菲認為，盡管微博認證制度在不斷完善中，但“虛假加V賬號”仍防不勝防。
2011年6月，“郭美美事件”曾令公眾對真實身份為演員的郭美美，何以能被綴以“中國紅十字會商會總經(jīng)理V”的標(biāo)簽質(zhì)疑頗多。后來，新浪官方出面證實，后一身份并不真實，是郭美美擅自在線修改了認證信息所致。
2012年1月，“駐京辦女職員高悅兒”微博炫富一事，再次引來公眾對“微博加V，一定保真？”的質(zhì)疑。對此，新浪官方的解釋是，當(dāng)時負責(zé)認證的工作人員未按規(guī)定流程、嚴格審核其虛假資料，已對該工作人員作出處罰。
“聽說，‘郭美美事件’后，用戶私自改動認證信息會‘自動掉V’了；‘高美美事件’后，內(nèi)部員工的認證權(quán)限也被‘收緊’了。可見這幾年來，微博加V認證還是在進步的。”李菲表示。
但她同時認為，從運營商的角度說，在商言商，只要想搶占“加V賬號”這塊大蛋糕，就要奉行“用戶就是上帝”原則。
“每天每個審核專員平均要面對數(shù)百個加V認證的申請。這意味著，即使你有心抓出‘渾水摸魚者’，也很難有這個時間和精力。”李菲表示，“更別說有媒體拓展專員在有意拉人了，承諾1～2天內(nèi)給你加V，能指望審核嚴格到哪去？基本看著靠譜一點的就‘無縫通過’了。”
當(dāng)然，李菲告訴記者，就她所知，身邊嚴格按照規(guī)定流程做加V審核工作的工作人員，也大有人在。“但依然面臨‘辨別真?zhèn)巍膶I(yè)性不足等問題，在遇到有用戶刻意造假時，尤其心有余而力不足。”
比如，李菲及其同事雖然經(jīng)過了上崗培訓(xùn)，但大部分是做網(wǎng)站編輯出身，“不具備鑒別‘高仿文件’的火眼金睛”。“其實，諸如單位公章、營業(yè)執(zhí)照等一系列東西，只要有人刻意造假，都可以花錢‘搞定’。而在微博上申請加V認證，又只需要提供掃描件。我們畢竟不是公安機關(guān)，在審核一些仿真度極高的掃描件時，難免掛一漏萬。”她告訴記者。
此外，李菲他們在審核一些公務(wù)員、媒體人士的加V申請時，會致電他們的工作單位進行核實。“但打電話核實，也不一定保證100%真實。”
“比如有一次，我的一個同事接到一個媒體編導(dǎo)要求認證‘某地方電臺廣告部主任’的申請，他打電話去這個電臺廣告部‘確認是否有其人’時，被告知‘是我們部門的’，于是，就給他加了V。后來發(fā)現(xiàn)，他只是那個部門的普通編導(dǎo)，不是主任。”李菲告訴記者，“類似這樣90%真實、10%虛假的加V身份，更讓人防不勝防。”
盡管如此，李菲不認為穿著“迷彩裝”的加V用戶，就是微博發(fā)展的洪水猛獸。
“大體上，我是個樂觀主義者。加V用戶間會有自己的優(yōu)勝劣汰，草根用戶的辨別力也在不斷加強。畢竟，微博是一個多元信息、觀點相互競爭的平臺，它的游戲規(guī)則，不會被個別穿‘迷彩裝’的加V用戶所左右。”她向記者表示，“而微博在中國真正火起來，也只有不到3年時間，有一些制度漏洞是正常的。微博認證需要一個不斷探尋、完善的過程，每個珍惜微博的人，應(yīng)該給它時間，幫它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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