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90年代初,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區的貴嶼鎮就開始做起了拆解舊五金電器的營生,至今已經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電子垃圾處理場。一些貴嶼人因拆解電子垃圾而暴富,但許多工人卻因惡劣的工作環境而得病甚至早逝。處理電子垃圾產生的污染物也被直接排放到自然環境中,讓貴嶼人祖祖輩輩居住的一方水土遭到荼毒。經過中外媒體的多次報道,貴嶼已成了世人熟知的一張中國環境污染標簽。2013年4月和6月間,《環境與生活》雜志特約記者兩次探訪貴嶼,實地了解“全球電子垃圾之都”的真實情況。
環保監察隊員曾被毆打骨折
4月里的一天,瓢潑大雨后,記者來到貴嶼鎮。整齊的街道、漂亮的小樓房、各種招牌廣告……如果不是街頭隨處可見的電子廢品,以及空氣中刺鼻的焦臭味,很難讓人把這個中國南方小鎮與電子垃圾場聯系到一起。
在貴嶼鎮的街道上行走,每隔不遠就能看到堆在路邊的電子垃圾,每個電子垃圾堆后面,都連著一家黑洞洞的電子垃圾拆解作坊。來自全世界的電子垃圾就是在這些作坊中被一一拆解的。在這種沒有什么防護的惡劣的工作環境中,工人拆分出鐵、銅、塑料和電路板,再用硫酸洗出金子,用炭爐熔化銅,把塑料切割,然后賣錢,把污染留在貴嶼。
記者在貴嶼鎮區走訪,時刻要面對當地人警惕的目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當地人告訴記者,由于拆解產業帶來的環境污染被媒體大量曝光,使得當地人“生意越來越難做”,所以他們對媒體十分警惕,有“防火防盜防記者”的說法。此前,記者曾聽說有同行在當地拍照遇阻,并被當地人毆打。
在貴嶼鎮內,記者看到許多保護環境的宣傳標語,但是這種標語在巨大經濟利益面前,顯然很難深入人心。雖然當地各級政府多次對此進行綜合整治,但阻力很大。去年12月,貴嶼鎮就發生了污染企業主讓人把正在執法的環保監察隊員打到肩膀脫臼、左腳骨折的案件。
污染企業玩起“游擊戰”
另外,當地的一些污染企業則與環保執法機構玩起了“躲貓貓”,大打“游擊戰”。監管人員一來就停工,一走就開工。或者白天停工,晚上開工。一些原本設在鎮區的作坊,則搬到了更難找尋的村里……當地一名居民向記者透露玄機:“現在鎮區很多廠都隱蔽起來,你看路上掛著某某電子的廣告牌,其實大多是做電子垃圾拆解的,不過他們不會讓你們進去拍照的,如果想看更多這樣的廠,要去村里。”
在當地人指引下,6月的一個晴天,記者第二次來到貴嶼。在距貴嶼鎮區一公里左右的一個村莊里,記者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一進村,就看到房屋前后到處是電子垃圾,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廠正熱火朝天地拆解著廢舊電器,在炭火的燒烤下,電路板冒出五顏六色的煙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酸味,讓人十分不舒服。即便記者后來回到車里,關閉空氣外循環系統,在密閉的車廂里,仍能聞到這種味道。
驚險擺脫當地人跟蹤
對于這些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污染,當地居民并非熟視無睹,但是大多數人卻選擇一種抗拒的態度,一見有陌生人出現,村民立刻虎視眈眈。如果說第一次來貴嶼時,記者感受到的是當地人警惕的目光,那這一次,記者從村民眼中看到的則是威嚇和對抗。在該村一條繞村而過的小河里,記者看到,河里流淌的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發出惡臭的黑色廢水。
記者拿出相機走到河邊,想給這條可憐的小河拍照。剛擺好架勢,立刻有兩位村民上來詢問。記者只好回到車里,迅速驅車離開。車子開出不久,兩輛當地牌照的車子即尾隨而來。為了保護來之不易的采訪資料,記者把數碼相機的儲存卡塞到車里的地毯下面,以防相機被搶。后來,經過一段類似于諜戰片里常見的斗智斗勇,最終記者反跟蹤成功,甩開了這兩輛尾隨的汽車,離開了這個村子。
因為對攝影效果不夠滿意,記者又來到另一個堆滿電子垃圾的村子里。在這個村里,記者看到了電子垃圾拆解的過程。工人先徒手把主板等電子部件從電腦主機上拆下來,然后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用鉗子把電腦主板夾到炭爐上,用火直接烤,以把電腦主板上的零件拆解下來,再用硫酸等洗出其中的貴重金屬。記者走進作坊,發現拆解用的都是簡易的炭爐,硫酸等酸洗液體也都是露天擺放,這些作坊生產工具之簡陋,生產條件之惡劣,讓人無語。
污染家鄉的老板大都移居
在兩次探訪貴嶼的過程中,記者印象最深的不是滿目的電子垃圾,也不是被村民尾隨時的驚心動魄,而是當地相關企業對造成環境污染的麻木不仁。
記者問一位當地人:“家鄉的環境都污染了,子孫后代怎么辦?”他的回答是:“一些做得比較大的頭家(老板),平時很少住在貴嶼,他們都搬到汕頭市區,或者廣州和深圳,通過親朋好友遙控貴嶼的業務。有的頭家還把孩子送出國了。”記者追問:“那小老板呢?”對方笑答:“抓緊做大啊!做大就可以搬走,不會在這里受這罪了。”
在長達幾個月的采訪過程中,記者還有一個感受,汕頭市各級環保部門確實做了不少工作,但工作難度非常之大。在暴利面前,污染企業主明知環境污染的嚴重性,仍然唯利是圖,并怪罪媒體輿論斷了他們的財路。這樣可怕的錯誤觀念,才是貴嶼甩掉“全球電子垃圾場”帽子的最大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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