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中國養老保險市場是以社會基本養老為絕對主導,相對單一的保障體系結構不僅讓既有養老金周轉面臨較大壓力,也引發了業界對未來銀發浪潮席卷下社會養老問題的擔憂。縱覽海外,發達國家養老市場已基本實現了國家社會保險、企業年金以及商業保險“三分天下”的穩定格局。活躍的商業保險市場可以緩解基本養老保險未來支付壓力,有效分擔老齡化社會中的養老風險,這其中,尤以美國的401k計劃與IRA兩種養老保障計劃最為著名,前者由于其繳費和稅收延付特點已經為越來越多的美國大中型公司采用;而后者則因其稅收優惠和操作簡單而被越來越多的家庭和個人所倚重。這些商業保險為民眾創造了個性化繳付養老保險金的機會,使他們在硬性繳納機制之外擁有了自由發揮的空間。相形之下,中國尚未建立起多層次、立體型的養老保障體系,而個稅遞延型養老保險試點正是對商業保險市場的“突圍”。
直白地說,個稅遞延型養老就是允許投保人在當期稅前列支保費,相關應繳個稅可遞延至未來領取保費時再進行補繳。其實質就是政府通過養老保險產品的稅收優惠政策,鼓勵個人參與商業保險、提高未來養老質量,避免“活得太久”成為“幸福的煩惱”。
個稅遞延型養老的推出對于經濟發展效率而言頗有裨益。這項養老保險投資不僅含有直接的稅收遞延優惠,而且還意味著投保者能在未來橫跨多個經濟周期內實現資產保值增值,由此釋放出的更多可支配收入將會刺激公眾消費水平。與此同時,這部分養老保險資金集中投資也會帶來經濟增量,對活躍經濟的作用不容小覷。當然,個稅遞延型養老的試行也難免對既有利益格局形成觸動,通過稅收延后繳納的方式惠及投保者養老,首先會波及政府稅收。稅務部門需要承擔即期稅收規模縮水的成本,但同時保險公司會因這項商業養老險種而業務量擴容,進而增加相關企業所得稅上繳金額。此消彼長之間,稅務部門是否愿意接納是一個現實問題。
更為關鍵的是,一向以公平為先的養老保險體系,很可能因個稅遞延型養老保險的誕生而受到沖擊。其實,對這種商業養老保險有更多現實需求者往往是稅收敏感人士,也即高收入群體。因為大部分中低收入者在扣除“四金”后個稅應征額本就不高,所以并不能從個稅遞延型養老險中獲得特別額外的收益。恰因此,保險公司已將個稅遞延型養老的目標客戶鎖定為外企員工和國企的高收入人群。
由此產生的結果就是,高收入群體借這項商業養老實現了暫時避稅的優惠,而且這部分投資在未來還將獲得穩定的增值收益,不同收入群體之間的獲益差距會因此而被進一步拉大。推而廣之,若這項商業養老保險短期內只能在上海等發達地區推出,西部地區因地方財力有限而無力效仿,那么東西部居民的養老水平也會因此而呈現出馬太效應。就此而言,在期待個稅遞延型養老為養老體系提供有益補充的同時,也不能忽視社會基本養老保險的夯實工作,只有在切實提高基礎性城鎮養老體系覆蓋面、實現流動性人口與農村低收入群體應保盡保的基礎上,各種商業養老創新品種才可能實現錦上添花之效。具化到個稅遞延型養老,其遞延保費“上限”的核定標準也不可過于寬泛,否則這一險種將可能變身為富人群體獨享的制度優惠,于打造公平的社會保障體系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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